【青黄】你的一切我都爱25
25你的一切我都爱（4）
那个时候是十一月份，秋天进入了尾声，青峰和黄濑都面临着中学毕业，那是他们初中的最后一个学期。
很多时候毕业意味着分离，但青峰并不觉得自己会和黄濑分开，就像即使篮球因缺少对手而变得无味，他也从不觉得篮球会从自己的生活里消失一样。
从春天开始，他和黄濑一起走过了樱花开放又凋零的季节，走过了暑假被练习所充斥、弥漫着汗水的IH集训和比赛，又不知不觉地并肩踩过了一整个秋天的黄濑家途中那条铺满金色落叶的大街，现在，他们又来到了一个新的季节。他理所当然地让对方以自己恋人的身份陪伴在他左右，也毫不怀疑对方会一直陪伴他走下去，这个看法就和他手里的篮球和口中的呼吸一样自然。
真是难以想象，在这以前，青峰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一个人开始交往，对方是男性兼队友的身份暂且放在一边，生活完全以篮球为中心、对其他事情几乎全部持着漠不关心的态度的自己竟然能够和一个人交往这么久，本身就足够不可思议了。
但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就是如此平静地发生了，既然发生了，青峰也无意于探究其合理性，球投进筐就好，至于它到底是以什么样的轨迹和运动规律进去的，那从来不在青峰负责和考虑的范围之内。
在IH比赛中以大比分遥遥领先的决赛成绩，一边倒地压垮对手以后，青峰和黄濑依旧若无其事地、像所有普通的初中生情侣一样交往着，青峰仍然会如一个像模像样地体贴恋人的男友一样在训练结束后送黄濑回家，回家路上黄濑如果有想买的，尽管他咂着舌露出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最后还是会经不住黄濑那一番耍赖似的软磨硬泡，被对方拖去各种青峰并不感兴趣的地方瞎逛。
起码，青峰认为那是瞎逛，但黄濑坚持声称那是恋人间必要的进行的活动，这样的事情多了，青峰也习惯了，他索性随着对方的性子，反正以前五月也没少拉过他去一些自己不以为然的店铺或者街道，只要稍加容忍也不是无法接受。
但是和黄濑在一起，和五月在一起的感觉明显是不同的。在看到那些自己所不屑的玩意映在对方那双活泼热烈的眼睛里，居然有了些熠熠生辉的情景以后，他也渐渐觉得去那些地方游玩不再是那么无聊的事情了。
例如上周，他们一起去了附近新开张的甜品店。
甜品店里全是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当青峰黑着脸在角落里坐下以后，便不得不容忍着不时扫向这唯一一桌只有两个男生的座位的或好奇或花痴的目光，虽然他嘴里叨咕着“这种地方紫原一定更愿意来”，但还是不情愿地张开了嘴，配合黄濑把对方送到自己鼻子底下的一勺冰激凌吞了下去。
本来两个男生一同来到这样的甜品店已经足够稀奇，两人之间这样过分亲昵的举止更加带上了恋人间的暧昧意味，但他们却好似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旁若无人地在公共场合作出了这样可能会招致奇怪议论的行为。
黄濑本身是怀着恶作剧的心思，青峰心里却也丝毫不觉得别扭。他本来就不是多加考虑周遭环境的人，只是看到了那勺甜点送到了自己眼底下，于是就顺其自然地张开了口而已。
这个时候他们还如此年轻，内心坦荡而无所畏惧，因为年轻，他们对周遭的众多口舌可以彻底置若罔闻，也因为年轻，他们可以尽情挥洒着这段也许外界并不见得看好的恋情，肆无忌惮地。
这家店铺宣传单上明明白白地打着特色甜品店的招牌，但青峰对吃的东西从不考究，从他粗糙的舌头品尝来看，那一勺子所谓的“特色提拉米苏”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
他咂摸了两下，热的，甜的，两种感觉在舌尖上交替着窜来窜去，无端端地令他想起他的恋人。
而他的恋人黄濑就在他对面无所察觉地坐着，一直戴着时刻准备在包里的墨镜，为了防止被迷恋他的粉丝们认出来，尤其在这种女孩子扎堆的甜品店，更加需要小心谨慎。
但即使那副大得挡住了半张脸的墨镜将他的眼睛遮盖得严严实实的，青峰现在已经可以从他那恶作剧得逞后顽皮地勾起的嘴角里，他想象得出对方此刻眼睛里流露出的笑意，那笑意或许会像坐在他们旁边座位的顾客桌上点着的那杯蜂蜜焦糖布丁上的蜂蜜一样，甜腻得粘牙，滑的，软的，泛着诱人的光泽，引起人亲吻的欲望。
这么看来，他喜欢吻黄濑的眼角，不是没有理由的。
不知不觉，青峰的思绪再次开始围绕着黄濑打转，仿佛黄濑的一切都可以作为篮球一样在他手里反复旋转着，永远没有停下来的机会。
甜品店回来的路上，青峰特别严肃地对黄濑说：“我不喜欢去甜品店这样的地方。太烦人了。”
“嗯？我觉得很好啊？”
黄濑的声音仿佛还沾染着从甜品店里带出来的那股甜蜜的气息，他听上去兴致很高。
“下次去试试蜂蜜焦糖布丁吧！”
他没有察觉到对方盯着自己刚吃过甜品后泛着湿润水泽的嘴唇，而是一心欢快地拉着对方的手臂摇了两下，这是他平时养成的习惯。
黄濑好像很喜欢把玩青峰那长长的、有力的手臂。
据他说是因为这只手臂投出了无数令自己惊叹不已的好球，所以他想要更加接近这只手臂，有时他还会百般不厌地仔细描摹着他手掌上的每一根血管，神情里充满青峰所不能理解的憧憬和向往。
“我绝对会追上小青峰的。”那些时候他会听到他在他耳边轻轻低语，但语气郑重得好像立下一个誓言。“绝对。”
“我知道了。”而青峰也只能那么顺势回应他。
如果真要说他们有哪里和普通的情侣不一样的，就是黄濑这股不赶上对方篮球场上的脚步就绝不善罢甘休的信念，和在他的这个信念之下两人雷打不动、每天必定要进行的一对一练习。
“啊？那么点东西，根本吃不饱吧？”青峰烦躁地抱怨说。
“我还想吃点别的东西啊，例如……”
他的目光再次不经意地落在对方的嘴唇上，这一次他没有再多话，把对方顺手扯到了旁边的一条较为偏僻的巷子里，干脆利落地吻了上去。如他所想，黄濑的嘴唇比那些甜点更加温暖、柔软，让人欲罢不能。
他甚至都懒得等黄濑的回应，他想要接吻，于是就同对方接吻，这一切都是不假思索和天经地义的。
因为他和黄濑是互相喜欢的恋人。仅仅是这样一条理由就足够了。
和青峰预料的一样，这一周的社团训练内容和上周同样无聊，或许只有每天最后和黄濑的一对一能让他稍微打起一点精神来认真地对待篮球。
要不是黄濑反复规劝和央求自己，还有十一月份的天台正在逐渐转寒，他真想翘掉每天的训练在天台上听听歌看看小麻衣的写真来打发时间就好了。
现在的篮球练习对他来说还远比不上看写真来得有意义，练习了以后只会打得更好，然而，打得更好又会怎样呢。
没有相当的对手，触摸篮球时的呼吸只会和平时的呼吸同样平稳，血液不会变热，反而一次比一次更加轻松地过人灌篮以后，在强大得不容动摇的实力使得对面的人甚至都没有出手拦截的机会，终于丧失抵抗的欲望的时候，一寸比一寸更冷了起来。
但他的血液到底还是保留了最后的那点温度，因为每当那些时候，他的眼前都会浮现出黄濑在赛场上对他一字一顿作出的嘴型。
“我、会、追、上、你。”
既然他对他许下了这样的承诺，那么他会等着的。
他的青梅竹马桃井时常拿黄濑追在他后面，没完没了地找他一对一的情景开玩笑。
“小黄是不是隐性的抖M啊，明明知道落败还总找你一对一，肯定是受虐狂。”
她这样调侃说。包括她在内，篮球部的所有人都以为是黄濑在追着青峰。
没有人会相信，其实被追着的人，同样也在等待着对方追上自己。
就像现在，青峰又在社团休息室门口等着黄濑。
“小青峰你今天先回去吧，我有事情找小赤司商量！”
黄濑从休息室里走出来时，他身后的房间已经是空无一人。
“啧啧，要很久吗？”被突如其来的事件影响到接下来的计划，就算是向来对生活中几乎所有事情都没有规划而且抱着无所谓的态度的青峰也有点意料之外的受挫感。
啧啧，步调不知不觉地被另一个人给扰乱了啊。
他咂咂舌，脑中却莫名地浮现出了好几个月以前看到黄濑和赤司亲密地坐在一起以窃窃私语般的声调聊天，那种看上去不容任何人插入的、仿佛在那两人之间存在着，同时也只在他们中存在着一个不为人所知的秘密的氛围，即使是如今回想起来，也令青峰不由得在心底生出与那时同样的焦躁，现在这种感觉丝毫没有减轻，甚至在变本加厉。
而此时，黄濑也采取了和那时几乎一模一样的态度，他垂下眼帘，巧妙地闪躲开了青峰皱紧的眉头下锋利的视线，嘴角勉强地挂着不太自然、而又努力显示出惯常的开朗的微笑，说：“啊啊，大概是小赤司又在筹划着给我增加什么新的训练吧，真是讨厌啊。”
他耸着肩膀，拎起书包飞速地瞟了一眼墙上的钟表，仿佛着急要走似的，急匆匆地走到门口，青峰挡在他面前，一动不动地。黄濑吃惊地微微抬起头去看青峰，青峰也定定地看着他，他一语不发，眉间的褶皱像汇聚着乌云，阴沉沉的，似乎下一刻就将迎来电闪雷鸣。
黄濑耐心地等了一会，青峰站在那里，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但也不是刻意阻挡，他沉吟了一声，稍微偏着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但青峰又能思考着什么呢。黄濑这么想着，忽然感到哑然失笑。
考虑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下定了决心似的把心一横，正预备强行从青峰的身边，沿着门框和青峰的身体中留下的空隙侧身挤过去，他的单肩包已经碰着了对方的胳膊，引起青峰眉间的褶皱变得更深，更加阴沉。
“上次的那家甜品店的味道没我想的那么糟。”青峰的嗓子里像是塞进了一团棉花或者什么别的东西，声音听上去一如既往地低哑，但那比以往更显得僵硬的语调里却意外地含着一丝奇异的温柔。
“……？”
黄濑的眼睛眨了两下，一时没能反应过来青峰的意思，一方面是他的心思正缠绕在别的事情上，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对方的语速比平时要快，那些话就像珠子一样从他喉咙里滚落下来，一个个在空气里滴溜溜地打着转，黄濑抓住了它们，却一时不能把它们串成一串完整的珠子，从中获得一个清楚的意义来。
但黄濑究竟是黄濑，愣了一瞬后，或者说几乎就在他眨完两下眼睛之后，他舒展开了他疑惑的神情，将紧挨着青峰的身体探得更近了一些，飞快地在对方的右侧脸颊上留下了一个轻飘飘的吻。
“小青峰你等着我，很快的，很快的。”黄濑喃喃自语般朝青峰说着。
“很快？”青峰不明所以。
“是的，很快。”
黄濑刻意地瞥了他一眼，他瞄准青峰晃神的那一刻，找准空位灵敏地侧身从青峰旁边钻了出去，那仿佛恋恋不舍一般珍而重之的视线也终于随着他的离去从青峰的脸上毫不迟疑地移开了。
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在终结这一切以后，他们将迎来新的开始，而小青峰，他什么都无需知道。
他只需要知道……
我一直爱着他这个事实。
“好，我等你。”
青峰毫不惋惜地耸了耸肩膀，没有什么可惋惜的，他们还有明天，而明天……也许不会变的更好，但至少会一切如常。
“那就明天再说吧。”因此说完这句话，青峰只是很平常地转过身，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站在原地目送着黄濑远去的身影。
黄濑在和青峰道别以后，快步地往前以几乎是飞跑着的速度朝与赤司约定的地点赶去，他甚至都没有回头，但他无形中可以感应到，青峰那深沉的目光一定正在他的背后紧紧追随着他，仿佛海上的瞭望塔塔顶的灯光在深夜里固执地照向远方即将回归的船只，那小小的灯盏所投射出的淡淡的光线里没有温情的倾诉，只有无言的等待。
TBC